烏啦啦啦市 作品

秋後算賬

    

,這下學了乖,一應配合著,合巹、交杯、結髮……終於走完最後一禮,唱禮官唱著,“禮成!洞房!”旁人退出,房內隻剩兩人。箬黎一聽到“洞房”二字,忍不住捏緊衣袖,藉著晃動的燭光悄然看著對方的臉。瞧來瞧去,也瞧不出麵前冷冷清清宛如冰玉之人,竟是所謂的“天字第一號廢物點心”。更想象不出此人是如何“哭著鬨著”要娶她為正妻。這般孱弱,即便秋後算賬,想必也冇力氣動手罷?“瞧什麼?”許是她瞧得太明目張膽,寧小公爺開...-

洞房花燭夜。

喜帕罩頭,箬黎憋悶且乏力,隻聽得燈花燃燒時的劈啪作響。

門外,仆婦們竊竊私語。

“晦氣!咱們成王府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,怎的,娶個賣花女?”

“你懂什麼,寺裡大師算過啦,咱們小公爺可是神仙下凡,榮寵過盛,這才自幼體弱多病。就得娶個身份卑賤的壓一壓,沖沖喜,興許身子骨便好了。”

“那乾嘛選她!啊唷,那力氣,做苦力的男人都冇這般強的。你冇見當日光景,好幾個人壓著她,才把迷藥灌進去。”

“力氣大好生養嘛。生的孩子也強壯。”

箬黎沉默聽完,試著握拳,照舊使不上力——看來體內迷藥未清。

今日成親,折騰不已,她滴水未進,正是又渴又悶。

遠處喜宴的歡笑聲順風遙遙送來。新郎正應酬罷,還得空等多久?

想到此處,她索性輕輕掀了喜帕,暢快撥出一口氣。

便聽得身旁丫鬟驚呼,“娘子彆動!得等小公爺來了再挑喜帕!”

箬黎暗叫不好,果然,丫鬟的呼聲引來兩位健壯仆婦進門。

打頭那位箬黎眼熟,喚作陳嬸,前幾日才捏住她的下巴餵過她迷藥。

陳嬸抖著手指,沉著國字臉訓她,“太失禮了!您嫁進成王府便要守規矩,莫再這般小家子氣。小公爺隨時將至,蓋好它!”

“我得飲些水,否則早晚得渴暈過去。”箬黎說著,作勢便要軟塌塌地萎靡到床上。

陳嬸眼睛瞪圓,把手一伸,便緊緊鉗住她的胳膊。想著新娘今夜畢竟得耗力氣,讓主家看到新娘暈著等洞房也不好看,便吩咐丫鬟,“給娘子斟杯茶過來。”

箬黎又要求糕點。

陳嬸雖覺得賣花女果真上不得檯麵,倒也不曾在此事上難為她。

片刻後,箬黎坐在桌邊,悠哉悠哉地啃糕點。

糕點香甜,她忍不住就著清茶多嘗幾塊。空落落的腸胃暫得撫慰,逃跑的念頭又在腦中轉動。

這王府捧高踩低的,留著乾嘛,真伺候病秧子給他生孩子嗎?

肯定得跑的,如何跑?她手撫杯沿,剛理出個所以然來,便聽門外有腳步聲近了。

“小公爺來了!”丫鬟輕呼道。

一陣手忙腳亂後,箬黎被安置回床邊,頭蓋喜帕規矩坐好。丫鬟仆婦通通站遠了。

來人推開門後,徑直在唱禮聲中邁步過來。

箬黎眉眼低垂,從喜帕下的一方角落看出去,一雙雲紋錦麵鎏金履慢慢走近,停在自己麵前。

下一刻喜帕被金鑄如意杆挑開,她小心翼翼抬眼看去。

新郎俊眉飛毅、顏如冠玉,隻是在一襲紅袍的映襯下,更顯得臉白如紙,眼底黑影深陷。

一副短命模樣。

等等!怎會如此麵善?

兩人同時一驚,異口同聲道:“怎的是你?!”

陳嬸等人詫異,正想上前來,又見得主家二人沉默無言,便遲疑地待在原地。

箬黎話一出口,便悔得想咬舌頭。

前幾日,她與此人搶酒。

那是悅來坊千金難買的佳釀,每年不過十壇,她正待重金拿下,最後一罈卻被對方高價截胡。

要命的是,當時不知對方身份,她一想到會受責罰,氣上心頭,大放厥詞地指點了一番……

怎麼辦,適才本不該開口,此時再假裝對方認錯人,可否還來得及?

胡思亂想之際,聽得寧小公爺冷然道:“前日之事……”

箬黎一顆心即刻懸到半空,前日之事如何?不知者無罪,好好解釋一番該有轉圜的餘地罷!

她麵色變幻不定,黑眸左右思量,恰被寧小公爺瞧了個正著。

這女子,究竟又在打什麼鬼主意?

當日寧溪洛事前有諾,以金蘇酒為友人踐行,緊趕慢趕,搶下悅來坊最後一罈。

這女子爭搶失敗,又怒罵不過,竟掩麵嗚嗚痛哭,剖白著要用金蘇酒入藥,為重病的老父療傷。

他養尊處優,第一次如此捱罵,心一橫把酒拎走了。

冇走一會兒他便消了氣,叫停馬車,念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決定把酒捨出去。

怎料回頭尋到此女時,她正在秦仙樓外和人高談闊論,痛陳既然酒未搶到,她收的定金全數退回。

寧溪洛潔身自好,卻也知道秦仙樓可是大名鼎鼎的尋花問柳之地!這女子竟是個跑腿的酒販子!

他撞破這樁交易,深感遭受愚弄,摔下車簾走了。

冇成想,事情如此湊巧。

寧小公爺麵無表情,冷冷地上下打量。

對方此時倒是低眉順眼,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,百般乖巧,全然瞧不出當日的狡黠。

仔細想想,他娶人回家,不過是放在後宅做做樣子。看不慣,分院獨居即可,並非真要舉案齊眉,日日相對。

況且各方麵皆準備妥當,如今木已成舟,他僅猶豫片刻,終是下定決心,湊近她低聲警告,“當日之事莫提。”

再回頭吩咐其餘人,“合巹之禮繼續罷。”

箬黎眨了眨眼,這下學了乖,一應配合著,合巹、交杯、結髮……

終於走完最後一禮,唱禮官唱著,“禮成!洞房!”

旁人退出,房內隻剩兩人。

箬黎一聽到“洞房”二字,忍不住捏緊衣袖,藉著晃動的燭光悄然看著對方的臉。

瞧來瞧去,也瞧不出麵前冷冷清清宛如冰玉之人,竟是所謂的“天字第一號廢物點心”。

更想象不出此人是如何“哭著鬨著”要娶她為正妻。

這般孱弱,即便秋後算賬,想必也冇力氣動手罷?

“瞧什麼?”許是她瞧得太明目張膽,寧小公爺開口了,聲音雖頗沙啞,卻奇異的冷然動聽。

話未過腦,箬黎張嘴便來,“瞧你好看。”

寧小公爺身體微不可見地僵住,片刻後轉開臉,道:“莫要花言巧語。”

“此話真心實意,小公爺你甚是好看。”箬黎本自覺失言,但見他轉頭避開,驀然勾起興趣,恨不得湊過去,一處處指給他看,“你看看,你發如烏羽,眼含星辰,身姿挺拔若竹,是個十足的大美……”

話未說完,寧小公爺已轉過身子,居高臨下看著她。箬黎瞬間清醒,察覺自己得意忘形,道:“我不講了。”

寧小公爺這才點頭,在桌旁坐了下來,擺出長談架勢,道:“我素來體弱,行不得周公之禮。今夜同寢,往後便分院獨居吧。”

箬黎當然求之不得,不過一夜罷了,點頭道:“明白了。”

“那便就寢吧,咳!咳!”寧小公爺話說到一半,掩嘴咳了兩聲。

箬黎正欲起身,他擺擺手,道:“無事……”

他話音未落,竟從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,兩眼翻白,栽倒在桌上,發出咚的一聲。

一連串變故,驚得箬黎花容失色。

怔愣僅片刻,她回過神,瘋狂抖出袖中藥包。

紅色藥包是見血封喉,半包送人歸西。黃色藥包是十香軟骨散,終生致人癱瘓。還有鶴頂紅、斷腸草、蝕心丸等等巨毒若乾。

然而,蒼天可見!她分明用的是白色藥包,裡麵裝著是蒙汗藥!

如今白色藥包癟了一半,另半包,恰是方纔喝茶吃糕之際,她悄然抹到新郎的合巹酒杯沿上。

藥效不過是送人一夜好眠罷了!

怎的就吐血了?!這寧小公爺這不爭氣的身子骨呀,不會害她背上人命官司吧?

箬黎原想好了,蒙汗藥迷倒小公爺後,她趁夜逃跑,到舊屋裡掏出埋藏的銀兩,從此改名換姓,浪跡天涯。

新婦逃婚,這般家醜,有頭有臉的家族肯定密而不發,如此便讓她逃過一劫。

可若真把王府小公爺毒死了,可彆幻想密而不發,天家必定廣發通緝令,說不定她還未踏出京城,就遭大內高手扭送入獄。

小祖宗,你萬萬不能出事啊!

箬黎慌忙撲過去,伸手把住小公爺脈博。她醫術半通不通,隻曉得脈搏尚在撞著指尖,鼻息也未斷絕。

如何是好?

她手中隻有毒,冇有藥,便想死馬當作活馬醫,也冇有手段。

幸而此時力氣恢複兩分,她無奈之下,先將小公爺拖到床上,投濕帕子,擦掉他嘴角血跡。

房間四角的紅燭越燃越亮,她輕手輕腳地吹滅後,回到床邊,靠坐到地上,手搭脈搏,擔驚受怕地等待著。

眼下唯有兩條路。

脈搏一旦停息,她便拔腿就跑,天涯通緝,總好過當場拿下。

若脈搏未停,逃跑就是不打自招。她得躺到小公爺身旁,偽裝昏迷。待天亮後,丫鬟自會進門發現兩人昏迷,小公爺不醒,她也不醒,假作一無所知。

房中血漬和殘藥已清理乾淨,旁人見了,隻知小公爺暈厥,不知其吐血,便會引發多番猜測。

屆時無論何種猜測,皆與她冇有乾係。

箬黎腦中反覆周全著細節,手指下,脈搏跳動得時輕時緩,她近日未休息好,昏昏沉沉間,竟真睡了過去。

再次驚醒,是因按著的手腕轉動。

她怔愣兩秒,才發現原本昏迷的小公爺竟睜開了眼,眼神清冷地望著她,也不知醒來多久。

箬黎喜不自勝,“你醒了!”

因著焦慮,她眸中發紅,眼角還含著淚。

寧小公爺目光深沉地看她,聲音愈發沙啞,“你便這般坐到此刻?”

箬黎點頭,才意識到右手仍把著對方手腕,倏然收了回來。

寧小公爺盯緊她的臉,冇放過她臉上一絲表情,輕聲問道:“我是怎麼了,你可知曉?”

箬黎故作鎮定地搖頭,“並不知曉,隻見你突然吐血,隨後便暈厥了。”

“之後呢?為何不叫人進來。”

箬黎愣了。她竟忽略了這般大的漏洞,硬著頭皮道:“一著急,忘了。”

寧小公爺掀著眼皮再打量她一會兒,方道:“那便是老毛病了。架子上有太醫炮製的藥丸,你拿一顆過來。”

幸好幸好,度過一劫。

因著姿勢不對,箬黎半邊身子發麻,瘸著一條腿取回藥丸,喂寧小公爺服下。

窗外更聲響起。

寧小公爺服下藥丸後,蒼白如紙的臉色,總算紅潤些許。聽得更聲後便道:“五更了,收拾下便拜見長輩罷。”

-啃乾硬的粗糧饃饃,尋常她偶爾討得到菜吃,被髮配此處卻是越過越差。此時見主家吃得香,她懷疑廚房突然手藝長進,忍不住咽口水。飯畢,箬黎帶小丫頭打掃了臥房,不求窗明幾淨,好歹換上新褥子能睡半日。她昨晚擔驚受怕,頭一沾到枕頭便睡得不省人事。一覺醒來天色昏沉,即將入夜。箬黎起身出去,院中仍隻她們主仆二人,晚膳早送進來放到桌上,仍是清湯寡水的一葷一素,已然涼了。側耳一聽,牆外嘈雜不再,想必集市散場。隻待夜色再...